政大教育系李淑菁助理教授4月7日投稿貴報的文章,道出我的孩子在台灣小學上學9週的相似經歷。回想那段過去,真令我揪心。台灣大部分學校,對於不會中文、行為舉止不台灣化的孩子,一律歸為需要上資源班或接受輔導的特殊份子的做法,嚴重缺乏人文素養。對於成長於不同文化背景的孩子的包容力,未能趕上社會整體接受外來文化或西方科技的速度與態度,令我擔憂孩子的人格特質被扭曲。所謂的同理心,對多元文化的包容或體會文化衝擊,對教育者而言只是專業詞彙。
我的兒子生長於美國密西根州,密西根州是美國汽車業重鎮,社區及學校的組成比聯合國成員更多元。他的同學除了多數歐洲裔與非洲裔美國人外,還有來自西班牙語系國家、日本、韓國、緬甸,印度等亞洲移民二代,還有像我的兒子一樣,由兩個種族結合的個體。
積極參與學校活動與擔任該班閱讀媽媽,給我許多機會目睹初到美國生活的孩子們,面對陌生的語言、環境、人與風俗習慣的反應。有的在教室一角靜靜當個觀察者;極少數絲毫不害羞跟著其他孩子有樣學樣快速融入;有的抱著媽媽大腿嚎啕大哭就是不進教室,最終被媽媽拖著進去。
無論這些孩子來自何國或對新學校反應如何,老師總是給予極大包容,沒有任何形式逼迫融入新環境,更沒有愚蠢的貼標籤行為,只有溫柔引導與包容,協助他們度過適應期。
反觀我們目前設籍的學校導師,曾經天天向我抱怨兒子不斷離開座位要求回家。校方搬出資源班、華語加強班與遊學(國語數學去隔壁班上,因為那位老師會說英語)這些他們認為的特效藥,只怕孩子不會寫作業。
這些舉動不但嚇壞他,更造成他對學中文,甚至台灣極度厭惡,卻無路可逃的痛苦情緒,哭求我不要帶他去學校。之後,學校調來英語系畢業的實習老師陪讀一週半,仍不知如如何協助孩子。
兒子不能乖乖坐好,於是被貼上過動兒,又因為他說的沒人聽得懂,乾脆不說話,卻被說是自閉兒。我對這些愚蠢的標籤不在意,因為我知道這些貼標籤的人對於過動與自閉這兩個醫學名詞的無知。
親自陪讀至第9週後,我再也不能坐視亂象,和兒子討論後,認為在家教育是最好的選擇。我深知,學校如果不能理解孩子所面臨的困難並非單純語言不通,就無法提供適性教育。
校方竟認定我和孩子需要心理諮商,找來心理諮商師輔導員與各室主任等一行十多人要輔導我們,此舉明顯未做到包容與尊重不同文化與同理心。接下來,我和教育局因逾期申請在家教育的搏鬥,更讓我見識到國家教育主管機關竟任由不合理的規定,凌駕於孩童的受教權與身心健康之上。
文化包含語言,多年的英語教學經驗讓我理解,學習新文化的過程和原理,與學習新語言極相似。學習語言的步驟,聽、說、讀、寫猶如蓋房子,穩固的地基加上安全堅固的材料,分層向上延伸,最後才是內外裝潢,不得亂序。
文化如同語言文法結構、發音、聲調雖不盡相同,但互相影響。融入新文化的速度與程度因人而異,不得心急,不能逼迫。適應新文化,不應該是捨棄個人的原生文化,而是兩種文化能良性影響,和諧共存。無論資源班或華語加強班,只不過是美化強求這些孩子寫作業的方式,本末倒置的學習語言方式,怎能讓孩子學好第二語言?
無法適應新文化的成年人有能力選擇離開,或藉助其他方式讓原生與新文化共存,無行為能力的孩子只能任由大人擺布;其實,這些大人才是最需要心理輔導、上資源班加強人文素養的特殊生!